微斯人吾谁与归翻译赏析（读古文-岳阳楼记）

(1) 范仲淹（989—1052），北宋政治家、文学家。字希文,苏州吴县(治今江苏苏州)人。大中祥符进士。少时贫困力学,出仕后有敢言之名。天圣中任西溪盐官,参与重修捍海堰。景祐二年(1035年),以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。次年,上《百官图》议朝政,被指为朋党,贬知饶州。宝元三年(1040年)西夏攻延州,他与韩琦同任陕西经略副使,改革军制,巩固边防。庆历三年(1043年)任参知政事,建议十事,主张建立严密的任官制度,注意农桑,整顿武备,推行法制,减轻徭役。因为保守派反对,不能实现。他亦罢去执政,出任陕西四路宣抚使。后在赴颍州途中病死。工于诗词散文,所作文章富于政治内容,词传世仅五首,风格较为明健。《岳阳楼记》中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名句,传诵千古。有《范文正公文集》。

岳阳楼，全在洞庭一角。

【原文】

庆历(1)四年春，滕子京(2)谪守巴陵郡(3)。越明年，政通人和，百废具兴。乃重修岳阳楼，增其旧制，刻唐贤、今人诗赋于其上，属(4)予作文以记之。

予观夫巴陵胜状，在洞庭(5)一湖。衔远山，吞长江，浩浩汤汤(6)，横无际涯；朝晖夕阴，气象万千。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，前人之述备矣。然则北通巫峡(7)，南极潇湘(8)，迁客骚人(9)，多会于此，览物之情，得无异乎？

若夫霪雨霏霏(10)，连月不开，阴风怒号，浊浪排空，日星隐曜(11)，山岳潜形，商旅不行，樯倾楫摧(12)，薄暮冥冥，虎啸猿啼。登斯楼也，则有去国(13)怀乡，忧谗畏讥，满目萧然，感极而悲者矣。

至若春和景(14)明，波澜不惊，上下天光，一碧万顷，沙鸥翔集，锦鳞(15)游泳，岸芷汀兰(16)，郁郁青青。而或长烟一空，皓月千里，浮光耀金，静影沉璧，渔歌互答，此乐何极！登斯楼也，则有心旷神怡，宠辱皆忘，把酒临风，其喜洋洋者矣。

嗟夫，予尝求古仁人之心，或异二者之为，何哉？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。居庙堂(17)之高，则忧其民；处江湖(18)之远，则忧其君。是进亦忧，退亦忧。然则何时而乐耶？其必曰“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”欤！噫！微(19)斯人，吾谁与归！

【译文】

庆历四年春，滕子京被贬到巴陵郡做太守。到了第二年，政事顺畅，人民和睦，各种被搁置的事情都兴办起来了。于是他重新修建了岳阳楼，扩大了原来的规模，把唐代名人和当代文人的诗词歌赋刻在上面，并嘱咐我写篇文章来纪念这件事。

以我来看，那巴陵郡的美景，全都在洞庭这个湖上。洞庭湖衔接远山，吞吐长江，浩浩荡荡，无边无际；清晨阳光灿烂，傍晚暮霭昏暗，气象变化万千。这正是岳阳楼的雄伟胜景，前人描述已经很详尽了。然而这里北面连通巫峡，南面远达潇湘，那些被贬谪的官员和多愁善感的文人墨客经常在这里聚会，他们观赏景物时的心情，只怕会有所不同吧？

在那绵绵细雨不断，接连几个月都没有晴天，阴惨的风呼号，浑浊的浪涛冲向空中；日月星辰失去了光辉，山岳也潜藏了身形；行商滞留不行，桅杆歪斜，船桨折断；暮色逐渐转黑，老虎长啸，猿猴悲啼。这时登楼观景，就必然产生离开朝廷，思念家乡，惧怕诽谤讥议的心情。满目全是萧条的景象，心中感慨万分，顿生悲凉。

到了春风和煦，景色明媚的时节，湖面平静，水天一色，碧绿的湖水一望无际；沙鸥时而高飞，时而聚集；五光十色的鱼儿，游来游去，岸上白芷，小洲香兰，茂盛袭人，郁郁葱葱。有时高空云烟消散明净，洁白的月光一泻千里，湖面上光影浮动，金光闪闪，月亮的倒影就像沉入湖底的白色玉璧，静卧水中，渔人相互唱和应答，这种快乐那里还有尽头！这个时候，登楼观景，必然是心旷神怡，恩荣耻辱全部都忘记了，临风举杯畅饮，真是喜气洋洋啊！

唉！我曾经探求过古代仁人志士的心意，却往往和这两种情况不一样。为什么呢？远来他们即不因外物的美好而喜悦，也不因为个人的遭遇而悲伤。在朝廷任职，就担心百姓生活困苦；在民间闲居，就担心国君政事。如此这般，做官也发愁，不做官也发愁。什么时候才能够快乐呢？他们一定会这样回答“在世上所有人担忧之前，就已经担忧了；在世上所有人快乐之后，才会快乐。”吧。唉！不是这样的人，我追随谁呢？

【注释】

(1) 庆历，宋仁宗年号。

(2) 滕子京，滕宗琼，字子京，与范仲淹同年进士。宋史记载被人诬陷贬为岳州知州。

(3) 巴陵郡，岳州，治所在湖南岳阳。

(4) 属，叮嘱，嘱咐。

(5) 洞庭，洞庭湖，在虎年岳阳西。

(6) 浩浩汤（shāng）汤，水势浩大的样子。

(7) 巫峡，长江上游的巫山。

(8) 潇湘，湘水和潇水在湖南零陵会和后称为潇湘。

(9) 迁客，被贬的官员。骚人，诗人文人，以离骚命名。

(10) 霪雨霏霏，连绵的细雨。

(11) 曜，光辉。

(12) 樯（qiáng），桅杆。楫（jí），船桨。

(13) 国，国都。

(14) 景，日光。

(15) 锦鳞，指色彩斑斓的鱼。游泳，古代浮水曰游，潜水曰泳。

(16) 芷（zhǐ），香草名。汀，水边平滩。

(17) 庙堂，朝堂。

(18) 江湖，泛指五湖四海各地。唐之后泛指落魄流浪之处。

(19) 微，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