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车行业深度内卷 消费者权益保护应双管齐下

程风雨

中国汽车工业正经历一场深度内卷。2024年汽车行业利润率仅4.3%，低于整个下游工业利润率。与此同时，消费者权益也在悄然陷入一系列不易察觉、难以应对的困境。

多重因素导致了这场内卷风暴。残酷的市场竞争是首要推手。市场增量有限，存量搏杀异常激烈。2024年国内乘用车零售销量达2289.4万辆，同比增长5.5%，但乘用车成交价却同比下跌1.3万元/辆，市场折扣率也下滑至17.6%，同比下降1.9个百分点。若以2023年折扣水平作为基数估算，2024年“价格战”导致乘用车零售市场损失1956亿元。同时，汽车行业正处新能源崛起与传统燃油转型的碰撞期，新旧势力激烈交锋，叠加市场整体压力，竞争激烈程度前所未有。

无序“价格战”势必会对行业肌体造成严重且深远的伤害，消费者往往成为最终承受者。部分车企为了短期份额和现金流，不惜大幅削减对技术创新和产品长期可靠性的投入。这导致行业整体创新动能削弱，产品同质化泛滥，消费者难以获得真正独特优质的选择。更令人忧虑的是，价格压力之下，隐蔽的成本削减策略应运而生。部分厂商在生产端采取不易为消费者察觉的手段，例如简化非关键部位的结构设计，或选用质量次一等的零部件材料。这些隐性缺陷往往在车辆使用数周乃至数月后才会逐渐显现，埋下严重安全隐患。

面对技术迭代迅猛、商业模式日益复杂的汽车市场，相关法规和监管手段常常落后于实践发展。特别是在源头管控车企变相降本、打击销售环节的模糊误导、遏制售后服务的推诿搪塞等领域，监管存在漏洞，执法尺度偏宽，难以形成有效震慑。“零公里二手车”问题就颇为典型，这种刻意伪装成二手规避新车责任或掩盖瑕疵的交易，因牵涉生产、流通、登记等多个环节，跨部门监管协调成本高、难度大，导致目的隐蔽的欺诈行为屡禁不止。消费者一旦陷入此类陷阱，权益受损往往难以及时追溯与追偿。同样，对于车企利用专业壁垒刻意制造的信息迷雾，如夸大新技术性能、选择性披露产品关键短板、在冗长合同中设置晦涩的免责条款等行为，现有监管亦缺乏强有力的识别和约束机制，消费者知情权被实质侵蚀。

消费者天然处于信息弱势地位，是深陷隐匿困境的根源。面对高度专业化的汽车产品，普通消费者在产品可靠性指标、核心配置差异、技术成熟度细节，以及合同隐含风险、售后服务实际可及性等方面，了解渠道有限，判断能力不足。反观车企和经销商，却娴熟地利用巨大的信息不对称，将营销重心放在宣传可见优势参数和短期价格刺激上，对关键隐患避重就轻甚至绝口不提。消费者在此信息迷雾中，极易蒙受长期权益损失。

破解内卷下的消费者隐匿困境，急需消费者认知突围与监管体系完善的双重发力。

消费者层面，首先是破除唯价格论，建立基于长期价值的理性购车观。应当深入考察品牌长期口碑、真实用户用车反馈、关键零部件的可靠供应商背景、售后服务网络的覆盖程度及理赔流程的实质透明度。对于明显背离市场行情的低价诱惑，务必警惕其背后成本压缩的逻辑来源，严防因小失大带来的高昂隐性使用成本。其次，必须强化证据意识与依法维权能力。任何口头承诺应尽量落实到书面并作为合同附件，妥善保留标注详细配置清单的购车发票、宣传资料截图或录音、所有维修保养记录等核心凭证。一旦权益受损，需清晰掌握维权路径：积极与销售方或厂家沟通协商；协商未果及时向消费者协会、市场监管部门投诉举报；必要时应果断选择法律诉讼。最后，应积极分享真实的用车体验和遭遇的问题，通过口碑传播帮助他人识别风险，这也是对促进市场信息透明化的有力贡献。

监管层面，则须构筑起更坚固的防线，防范和惩治各类隐匿损害。首要任务是完善法律法规及细则，对“零公里二手车”欺诈、隐性减配、模糊误导性宣传、合同条款陷阱等突出隐匿问题，作出清晰界定并设定足以形成震慑的严厉罚则。强化源头质量监管是关键突破点，监管部门应通过增加不预先通知的检查频次，推动建立关键零部件强制性溯源管理制度，针对高风险生产批次实施重点抽检等手段，从供应链和生产环节遏制造假降本的冲动。对于故意隐瞒设计缺陷或系统性质量问题的企业，处罚必须严厉到足以迫使其退出市场。同时，大幅提升市场监管的穿透力和执行力，对销售环节的价格欺诈、性能误导及售后环节的推诿扯皮行为，加大处罚力度并辅以必要的信息曝光。针对“零公里二手车”等监管灰色地带，亟须明确监管主体，理顺跨部门协作流程，积极引入大数据追踪和区块链存证等现代技术手段提升识别精准度。此外，由政府主导建立统一权威的车辆信息公示平台，强制要求厂商公示核心配置及重要历史记录，是降低消费者信息壁垒、保障知情权的关键举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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